1949年渡江战役开始前,国民党政府新任代总统李宗仁知道,凭借剩下的国军兵力难以抵挡势如破竹的解放军南下大军,于是把维持南方半壁的希望寄托在和谈上。国府派去北平的谈判代表刘仲容带回来的消息,让李宗仁大失所望:划江而治是痴心妄想,如果不接受八项条件,解放军100万大军很快就会打过长江。
这个细节挺有意思的:主席在跟刘仲容的谈话中,清楚地说明渡江部队有100万人,实际上渡江战役时,解放军确实出动了大约100万大军。通常在大战之前,动用多少部队是应该保密的。这次主席却大大方方地向国民党方面透露了这一信息,这显示出他对局势的自信。从侧面也能看出,国民党政权的崩溃只是时间问题了。渡江战役前,解放军部队总人数已经超过了400万人,是蒋介石剩余兵力的两倍多。
李宗仁知道主席的态度后,显然很失望,他坐在沙发上,半天都不动,也不说话。一旁的白崇禧却十分不屑地说:“打过来,正好在战场上较量一番。”刘仲容在北京见过我军领导人的气势,知道我军实力强大。他不像白崇禧那么有锐气,连忙把主席说的另一句话转述给李宗仁和白崇禧。主席承诺:“白崇禧将军善于带兵,建国后请他继续带兵,这对国家是件好事;原本你们桂系人少,嫡系部队只有十几万人,如果白崇禧起义,我们就可以给他翻倍,让他带三十万部队,人尽其才。”
主席向来惜才,从不轻易许诺。他对南京的谈判代表说这话,显然是经过深思熟虑的。就军事能力而言,白崇禧确实有能力指挥30万部队,但用这么优厚的条件来吸引国民党将领,这还是第一次。49年1月,同样是国军名将的华北剿总司令傅作义选择起义,与我军反复谈判,结果却是“无条件改编”,不允许保留军队。从这一点可以看出,主席对白崇禧和傅作义的评价。
李宗仁这时并不赞成继续用武力抵抗,他也明白主席让刘仲容带回来的信息。他坐在沙发上微微抬起头,眼神转向白崇禧,想要看看他听了这话会有什么反应。白崇禧听说可以带着三十万大军起义,脸上得意的表情明显可见,毕竟谁都不想错过这样的机会。然而,让人意想不到的是,白崇禧随后的态度却变得更为强硬,他傲慢地说:“不用再和共军谈判了!我个人的去留无关紧要。接下来就是战斗,如果他们要过江,就让他们在战场上见真章。”
李宗仁听了白崇禧的表态,对这位多年的老朋友有些失望。不过,这也符合白崇禧一贯的性子。李宗仁当天没再说话,因为当时国民党还有近200万武装力量。华中地区的白崇禧桂系军队加上周边的中央军,有30多万人。要劝说这位共事多年的兄弟,在这个时候是不太可能的。
李宗仁和白崇禧的关系不仅仅是上下级的关系。李宗仁虽然是国民政府的代总统,但很少强迫白崇禧做什么事情。早些年,新桂系的领导人按地位排是李宗仁、黄绍竑、白崇禧。后来,黄绍竑离开桂系,桂军的核心就剩下李宗仁和白崇禧两人。他们感情深厚,特长也分工明确:李宗仁擅长政治,白崇禧喜欢带兵。虽然李宗仁是桂系首领,但军权已经交给白崇禧负责很多年了。军权是军阀集团的核心,所以很难说谁在桂系内部的地位更高。解放军要过江,即便李宗仁要求白崇禧放弃抵抗,白崇禧也不一定百分之百听从。
白崇禧的做法让人费解。到了1949年初,经过三大战役,战场上已经很明显地偏向我们这边,解放军渡过长江只是时间问题。那时,国民党军队处于劣势,继续作战对他们没有任何好处。而桂系还有兵力在手,有很好的条件进行谈判或者起义。白崇禧本人也得到了我们方前所未有的优厚待遇,甚至可以保留30万军队,但他为何还要坚持武装对抗呢?
要说这事,得从1948年的淮海战役讲起。解放战争中,桂系部队是个大角色,他们的核心力量是张淦的第3兵团,下边有第7军和第48军。这两支部队都是李宗仁和白崇禧一手培养出来的精锐,战斗力非常强。第7军在北伐战争时就很有名,被称为“钢军”,战斗力特别厉害。第48军虽然成立得晚,但实力不输第7军,还被人叫做“加钢黄鳝”。虽然桂军的装备不如蒋介石的中央军那么先进,但在白崇禧的训练下,他们擅长灵活作战,官兵们打仗特别凶猛。总的来说,桂军的实力并不比蒋军的五大主力差多少。
因为觉得桂系军队战斗力强,老蒋在淮海战役开始后,想调华中剿总的桂系第3兵团去支援华东战场,救下被华东野战军5个纵队包围的黄百韬第7兵团。这时,白崇禧是华中剿总的司令,南京的顾祝同也拿他没办法,多次被拒绝。老蒋只好亲自打电话给白崇禧要兵,白崇禧跟他说了半个小时,就是不同意第3兵团东进。老蒋气得摔了电话,但也没办法。
白崇禧挂完电话后暗自得意。在淮海战役期间,白崇禧并非第一次给老蒋添麻烦。国军方面把淮海战役称为徐蚌会战,因为这场战役的主要战场从徐州到蚌埠。白崇禧提出守江必守淮的战略,老蒋是赞同的。其实,蒋某人和桂系争斗多年,最恨的是李宗仁。对于白崇禧,蒋欣赏他的军事才能,从北伐到抗战,再到解放战争的决战阶段,蒋对白崇禧的态度是既限制又笼络,希望能利用他的才能为己所用。
1948年的淮海战役,起初蒋介石打算让华中剿总司令白崇禧担任总指挥,而不是徐州剿总的刘峙。但白崇禧答应后,第二天又反悔了,说没法去。蒋介石很生气但也没办法。白崇禧和杜聿明都是很好的指挥人选,不过杜聿明那时已经被派去东北处理辽沈战役了。蒋介石身边没有合适的人选,只好让被称为“猪司令”的刘峙负责淮海战役,结果造成了很大的失误。
白崇禧之所以难倒蒋介石,一是因为战前国军的部署太差了。60多万主力部队沿着铁路线,形成了十字交叉的排列,给了解放军太多的机会来切割阵线,慢慢蚕食。这样凶险的战局,白崇禧可不想背锅。二是因为白崇禧自己的派系利益也在作祟。桂军主力十几万人,在近200万老蒋的中央军面前,实力太弱。如果淮海战役国军主力再被歼灭,那么桂系在国民党军队中的地位就会大大提高,说不定还能逼蒋介石下台呢。白崇禧一想,便拒绝了指挥徐蚌会战的权力。
拒绝让第三兵团去救援黄百韬,是因为之前的决定一直延续下来。蒋军主力在华东面临危机,白崇禧在战斗开始前,国军兵力占优时就不接受指挥权,此时还敢放自己的嫡系部队去涉险吗?这显然不合逻辑。在淮海战役中,蒋军损失了50多万部队,大部分是老蒋的精锐中央军,这正是白崇禧希望看到的局面。如果借我们军队之力扳倒了老蒋的主力,白崇禧却要带着自己的桂军在渡江战役前起义投诚,之前的一切努力岂不是白费了?他必然不甘心。
从常理来看,中央军和桂军都是国民党旗下的部队,如果中央军被打垮了,那整个国军的实力就会大打折扣,往后也就更难阻止解放军解放全国。白崇禧的这种想法和立场显然是站不住脚的。不过,这从宏观角度看问题,要是站在军阀大佬的角度,被蒋介石压制了将近二十年,突然有机会翻身,那种扬眉吐气的感觉确实很爽。不仅是目光短浅的白崇禧,就连他的大哥李宗仁,在蒋介石下台后当上了南京政府的代总统,也是志得意满,竟然还想着要和共产党划江而治,这明显是不切实际的想法。由此可见,权力的诱惑有多大,大到能让一个政治和军事上的强人失去基本的判断力。
除了为了个人利益的争斗外,白崇禧对自己的指挥能力也有很大的自负。在渡江战役中,白崇禧的部队有30多万人,负责防守的是长江的华中段,东段则由蒋介石的嫡系上将汤恩伯组织防御。白崇禧的主要对手是第四野战军的3个兵团以及二野的陈赓兵团,我军的总兵力大约有54万人。白崇禧认为,即使面对54万的解放军部队,凭借他自己的桂系子弟兵以及中南地区的纵深,也可以与解放军部队进行长期的较量。
白崇禧不傻,他想用少数人对抗四野大军,把他们顶回长江以北,这个想法并不现实。白崇禧想保留实力,在局部打几场胜仗,让四野大军吃点苦头,争取更好的谈判条件。在蒋军的高级将领中,白崇禧因为战绩好和战略谋划能力强,被称为“小诸葛”甚至“当代张良”。虽然不知道是不是真的,但国军再没有其他将领获得过这样的赞誉。主席给白崇禧开出的谈判条件,也说明了白崇禧的能力。
1947年,中原野战军的主要部队进入了大别山区,在白崇禧的围攻下,不到一年的时间内,兵力损失了一半,从原来的12万锐减到了6万人。直到离开山区后,才逐渐恢复了一些实力。即使如此,中原野战军在淮海战役中也无法直接击败黄维的部队,最终在华东野战军陈士渠部队的支援下,才在双堆集取得了胜利。这充分说明了白崇禧的军事才能,在国民党将领中确实是一流的。白崇禧认为,只要能在解放军渡江后拖住四野部队,并在一段时间内保存有生力量,桂系就有可能获得美国的信任和大量军事援助,从而将战争继续下去。如果国际形势发生变化,大陆战场仍然有可能出现转机。
1949年5月至8月,由于华中剿总旗下的张轸、陈明仁两兵团相继起义,白崇禧开局不利,不得不率领主力向南撤退。解放军进入湖南后,白崇禧没有像其他国军将领那样坚持阵地战,而是采用机动迂回战术,在山区地形中穿梭,充分发挥桂系官兵的优势。四野大军对此颇为头疼,不久后果然如白崇禧所料,在湖南青树坪一带遭到国民党第7军和48军的伏击,我军钟伟所部损失上千人。
白崇禧在四野的营地里狠狠地咬了一口,然后他开始大肆召开新闻发布会。他对外宣称“青树坪大捷,歼灭了国民党军一个整师上万人”,并将青树坪一战称为淮海战役后国民党军打的第一个胜仗。虽然敌人打赢了一次,但并没有对第四野战军造成实质性打击,反而让桂军变得轻敌起来。敌人开始恋战,企图多打几次青树坪这样的战役。白崇禧本人也变得盲目自信起来,趁青树坪一战的东风,加快了向美国购买武器的装船运输进度。
解放战争时,白崇禧得到了10个装备美械的部队,心里打起了小算盘,想跟四野拼个高下,和林帅在中南地区较量一番。那时候,国军的各部队对四野都很忌惮,有些部队一听说“戴狗皮帽子”的四野来了,直接吓得不战而逃,有的甚至直接交出武器投降。就像古代剑客之间的对决一样,自认为国军第一战将的白崇禧,偏偏要和我军最强的林帅好好较量一番。
这回的较量,林帅和白崇禧的高手过招,结果还是林帅更胜一筹。林帅的策略就是不跟白崇禧死磕,而是把部队分成三路,直接奔向白崇禧的老家广西。历史上,这种打法被称作“大迂回”。我军用这种高明的战略,巧妙地破解了白崇禧的纵深优势,把敌人彻底围了个严严实实。白崇禧还沉浸在自己的小算盘里,想着怎么重复之前的那些小规模胜利,根本没意识到自己已经陷入了危险的境地。两军的实力差距太大,白崇禧想翻盘已经是不可能的事情了。
1949年9月到10月,桂军的主要力量,包括第7军和第48军在内的4万8千多人在衡阳宝庆地区被消灭。在这两个月里,四野逐渐缩小包围圈,由于双方力量相差悬殊,白崇禧手下的鲁道源、徐启明、张淦、刘嘉树等兵团全部被歼灭。白崇禧这次失败得很惨,整个军事集团几乎全军覆没,他的手下没有一个完整的部队撤退到海南或台湾,只有黄杰兵团的一部分人通过陆地边境逃到了国外。
局势越来越糟糕,桂系的领头人物李宗仁明白,光靠军事已经没办法扭转局面了。他打算离开大陆,通过香港前往美国。后来听说蒋介石用行政院长的高位诱惑白崇禧,想让他一起去台湾。李宗仁对此非常生气,他明白这是蒋介石分化桂系的重要手段。不过,政治经验较少的白崇禧却对此很动心,最终同意去了台湾。这也是李宗仁和白崇禧这对老友之间产生隔阂的真正原因。在离开之前,李宗仁最后一次劝白崇禧:不管去哪里,都别去台湾,那不会有好结果。我都不当代总统了,你还稀罕什么行政院长呢?可惜白崇禧没有听李宗仁的劝告。
1966年,国民党的一级上将白崇禧在台北去世,享年73岁。官方给出的死因是心脏病发作,但也有人传言是蒋介石派人下的毒手。不过,白崇禧早已远离权力中心,手中也没有任何兵力,因此蒋介石没有必要对他下手。所以,他的真正死因至今仍是个谜。